那棵老梨树——深溪老人
来源:长理培训发布时间:2020-04-17 22:32:32
从老屋的后门出去,有一段顺山崖而上不到二十步的石阶小径,拾级而上,是一块紧靠后屋的稻田。田角与路的交合处,长着一课老梨树。树的下半段满是皲裂的皮,向人倾述着岁月的沧桑。树的中间有一块树干断裂而留下的碗大的结巴,想象得出上面的树干是旁枝上长所成。
蒙昧的幼年,老梨树便把她花开的美好画面融进我的灵魂。春风吹开满树梨花, 站在院坝里或是石阶小径上,出神地望着她。那时脑子里并没有审美的概念,只是痴情于随风入夜的细雨或者晶莹如珠的露将它沐出 的洁白 ,那种洁白似乎随血液穿透全身。长大了,当我读到“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时,老梨树上满树的含雨梨花油然出现在脑际,接着梨树旁就会有一张洁白稚嫩带着幽怨的少妇容颜出现;当我读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时,满是洁白花朵的老梨树立即站在脑海中央,由一变二,由二变三……密密地与白雪皑皑的山峦连成一片。
“文革”期间,春节一过就缺米下锅,已成偏远山区农家的常态。暑假一来,已没办法以读书来逃避在家做事的劳累和辛苦了,只得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一两点钟时光,赤日炎炎,饥肠辘辘,终于熬到放工回家吃饭了。一路欢心,不觉到了老梨树下,油然想到午饭的光景:恐怕又是“吊气粑”(锅的下面煮菜,上面周围一圈贴锅烘烤的玉米馍)!拿着铁板一块似的玉米馍,吃吧,使劲咬一小口也得嚼半天,嚼来嚼去嚼也是如同嚼蜡,要绞尽脑汁才能咽下肚让胃子吸收;不吃吧,那就等着饿得晕头转向,四肢无力,但必须知道:饿,不是不干活的理由。苦闷之中,南风习习,吹得梨树沙沙作响。抬头望,一颗颗梨子向我招摇。心里一声“好阿”,接着像猴子一样敏捷地攀援上树,摘下光鲜亮丽的一颗,惬意的吃,使劲的吃,然后第二颗、第三颗……直到地上满是梨核,肚子有些胀了,下得树来慢悠悠地走回家。还要装模作样的拿起一块玉米馍:“吃玉麦粑长力气!”向弟妹们炫耀我喜欢吃粗粮,算是为他们做个艰苦朴素的表率。
走出老屋后,不经常回去。有一年,按照母亲的吩咐回家种树,到了屋后的田角,不见了老梨树。我吃惊的问:“妈,这梨树呢?”
母亲平静的回答:“干死了,都一年多了。”
我有些怅然.。梨树下,爱我的爷爷剥过瓜子喂我,他走了;梨树下,满脸严肃的父亲教过我怎样栽好巴边弯,怎样栽好端秧,他也走了……
如今,常带着我在梨树下种菜割草的母亲也离开了我好多年。老梨树生长的地方,草离离,虫唧唧,野花在轻风里摇曳,似乎在为我寻觅老梨树的身影。
我坚信生命恒远。尽管无处寻觅老屋里的至亲,但我的血液里到死都翻腾着他们的因子。
我坚信物质不灭。尽管无处寻觅屋后的老梨树,但她的树梢树根都凝聚着我的故事,她的一枝一叶都凝聚着我的喜怒哀乐,直到我死,她都在我的脑际勃勃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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