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原罪
来源:长理培训发布时间:2020-03-28 14:26:50
出差到河南安阳,自然要去殷墟。“夏商周秦汉三晋,南隋唐宋元明清。”小时候背诵的历史朝代歌朗朗上口。我要去的殷墟的“殷”就囊括在这首朝代歌里的商朝,商朝后期叫“殷”,殷墟是它曾经的都城。前面是一座拱桥,殷墟坐落在洹河对岸。波涛汹涌的洹河水,日夜不停、奔流不息绕城而过。河,是古时候的河;水,却是现在的水。古人踏歌的堤岸,一如此时我漫步的堤岸……正想哼几句心中突发的造作文辞,抒发一下怀古之悠情,然而诗仙李白:“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诗句早就等候在那里。文人墨客早已把古今的文辞用得干干净净,由不得我把笔着墨。跨过拱桥,不远处一片红色类似木栅栏的构筑物出现在眼前,中间是一个“井”字形门栏。它就是“殷墟”。
商朝,约公元前1600年—约公元前1046年,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个朝代。“墟”的释义为:有人住过而现已荒废的地方。显然,“殷墟”就是商朝后期“殷”的都城遗址。殷原称“北蒙”,位于河南省安阳市。盘庚十四年,商朝第二十位君主盘庚迁都北蒙,改“北蒙”为“殷”。盘庚十五年,开始营建殷都。自盘庚迁殷,至公元前1046年帝辛亡国,经历了盘庚、武丁、帝辛等8代12位国王历273年的统治 。殷一直是中国商代后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
走进“井”字形红门,迎面而来的是名冠中华的“司母戊鼎”,紧随其后是“土台、茅舍、朝堂”,一排恢弘的茅草屋;左边则是中国历史上首位女政治家、军事家——武丁的妻子妇好的墓葬;再往里走,古人、古风、古事、古树、古屋……一“古”脑儿扑过来,仿佛走进几千年前的都城岁月。突然前面出现一个方形大坑,坑里白骨累累。导游在不断解说,灌进我耳朵里的都是战争、掠夺、杀戮、死亡……我无以自恃,自然想到死亡,思绪就乱飞。想着这堆累累白骨里是否埋有我的直系宗亲抑或旁系宗亲。相反的,举起矛戈、挥舞刀剑,杀戮这些累累白骨的景状里是否也有我的直系宗亲抑或旁系宗亲。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呈现在眼前的所思不可置否,而夜晚的“所梦”说起来则有点牵强,有点附会,有点遥远。他走了,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在他生命的黄金年龄,借得一片山林,窃得“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同学们都说……都说……而我不说,也不会说,更不能说。他死后一段时间,每次回家,照旧去向他父母问安。他母亲见是我来只是握一下手,然后就是泪眼婆娑。之后再不敢去惊动她老人家了。在尔后的岁月,尤其是在自己生命艰难的日子,不知怎么的,他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眼前。然后自觉或不自觉的思考生命?思考生与死,肉体与灵魂;思考存在与虚无;人为何而来,向何处去,为何在此,以及如何生如何死;一次次叩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叩问生命的真谛在哪里?老师说:“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懊悔,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他可以说:我已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老师还说,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名字叫做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俄国人。这句外国人的名言影响了几代中国人,也常常在我耳边回荡。可是,这样的生命未免太艰难,每走一步,每度一年,每长一岁,都要回头看,都要问自己:你虚度年华了吗?你碌碌无为了吗?你整个生命和精力全部投入了吗?你的事业伟大了吗?还是不要再追问下去的好!因为越追问,懊悔和羞耻就越多。如此一来,生命就在懊悔和羞耻的折磨中度过漫长的岁月。那将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生命状态!生不如死,死可以超脱,可以走出生命的绝境!而死又是那么可怕,那么痛苦。假如死可以复生该多好!死可以复生吗?去问佛,佛说:人永远处于生死循环状态,死后投胎转世即可复生。再请教基督,基督说:人死后可以上天堂。“复生”和“天堂”都是摆脱“绝境”不错的选择。玄虚的哲学给出答案,接下来看你怎么理解,看你怎么应用。“三尺白绫”下的那位同学显然理解了,显然看透了,显然太艰难了。于是他超度了。他踏上天堂之路复生去了。另外一个原因是他相较于死的快乐和生命“原罪”义无反顾的抉择。基督说原罪有七个:傲慢、嫉妒、暴怒、 懒惰、 贪婪、饕餮、欲望。且不去惊扰这位死去的同学,不忍心问他属于七罪中的那一罪。死后上天堂,得到永生,“原罪”就免了。死是快乐的。《中阴解脱经》说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结束,它是人类精神觉醒最适当的时机。死亡也不是一件哀伤的事情,而是可能在瞬间得到完全的解脱。慈诚罗珠堪布说:死,是另一个生命旅程的起点,而不是整个生命的结尾。死亡是生命的又一次刷新。“死亡的刹那,我有一种非常美好、伟大、和平而又宁静的感觉。”文学大师臧克家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活着,他已经死去。有的人想不朽,把名字刻在石头上,他比石头朽得更快。”我且不去评说同学们的“都说……都说……”对还是不对,天堂里早已复生的那位同学对于身后的议论更是不屑一顾。在我的心中,这位同学是快乐的,快乐的活着,然后快乐的死去,值得我去记忆和怀想。
再回到安阳的殷墟。于是,那些累累白骨里是否埋有我的氏族宗亲抑或旁系宗亲,都变得不重要了。而举起矛戈、挥舞刀剑,杀戮那些累累白骨的景状里是否有过我的直系宗亲抑或旁系宗亲,也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佛,超度了他们;基督,超度了他们。“原罪”就被全部免除了。无罪而死就是快乐之死,正如无疾而终。“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也只是太史公的抱负和胸怀。不做伟人,就做贱民;不能万古流芳,就遗臭万年;不能轰轰烈烈,就苟且偷生。是他生命的价值观,是他认知生命状态的两个极端,也是他人生的不二选择。在我看来,在大多数人看来,生命的选择并非只有这个唯一。连接两个极端的是一条生命的康庄大道,或中间,或两侧,向上一点,向下一点,都无可厚非。都有许许多多的“点”供我们选择。一路走去,即使踽踽而行,人生道路也会宽敞得多,好走得多,生命的荷重就轻了些许。
对待生命,适合的就好,开心的就好。还要加上一句:愿意的就好。快乐或者悲伤的死,快乐或者无奈的活,是生命也是人生,实难评判,更难选择。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因为如此,才有世间丰富多彩、缤纷绚丽的人生。才有伟大和卑微之分;才有高尚和龌龊之别;才有平实而又平常的你我。所以,不管你视艰难为快乐,也不管你视“快乐”为懊悔或者羞耻,只不过是生命个体对生命过程的体验。人有差异,利有所图,事有分歧,时有不致。不能勉强,也不能苛求,“用之所趋异也。”借用仓央嘉措的一首情诗来诠释我对生命意义的理解再恰当不过了。他说: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 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 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 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生命如诗,亦如情人。愿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人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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