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十七岁那年去了西藏，本是奔着巍峨的雪山、烟火缭绕的寺庙、独特的高原美食去的，最后在心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却是西藏街头最虔诚的信徒。

在西藏的街头，随处可见那些朝圣的人，他们一步一叩首，向着心中的圣殿匍匐前行。可以看出厚重的藏袍上沾满了灰尘，膝盖手肘都打着厚厚的补丁又被一遍一遍磨破，脸上被高原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黝黑皲裂，但他们的眼中却始终含着坚毅的光芒，像是有一团不灭的火焰在燃烧。他们从荒无人烟的地方走来，我们避之不及的冰山草原，他们用脚步在丈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信念，才能够支撑他们走完这一路。

在名俗街有提供藏式编发的小店，看着藏族小姑娘们好看的发辫我跃跃欲试，我选择的那家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但眉眼间尽是和善。坐在店门口懒懒地晒着太阳，任由阿姨的手指在我的头发之间穿梭，“阿姨，这些人为什么要从很远的地方来拉萨，这么辛苦这么累，又得不到什么。”阿姨笑了笑：“小姑娘，我们藏人和你们汉人不同，我们祖祖辈辈就信佛陀，佛陀就是最重要的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味着她的那段话，这些排除千难万险来寻找心中的信仰的信徒，佛陀对他们来说是有多重要。

西藏可以说真的是遍地都是寺庙，大小昭寺、色拉寺、布达拉宫......仅仅拉萨就是数不清的寺庙，每日的旅行也就是穿梭在高原自然风光和各个寺庙之间。每个寺庙都可以说是大同小异，排长队的朝圣者、添着酥油灯的信徒、手持转经筒的僧侣以及形形色色的游客。我混迹穿梭其中，偶尔会抚摸墙上昏暗的壁画，欣赏形态各异的神像雕塑，但更多的是，我想寻找我内心的答案，也就是他们的信仰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坚毅。

直到旅程进入尾声，我差不多逛完了拉萨大大小小所有的寺庙，连他们的转山也参加了一次，但仍然对这个问题充满了疑惑。最后一天天公不作美，下着瓢泼大雨，但不想前几天做好的旅程安排被打乱，我还是去了之前计划好的一个小寺庙，说实话这座寺庙处在拉萨这样一个遍布寺庙的地方实在不算起眼，无论是规模还是特色都不占优势，但由于坐落在半山腰，听说可以在寺庙门口俯瞰整个拉萨，所以被我纳入了行程。大概是大雨的阻拦和需要爬山的地形让不少人知难而退，今天的游客着实不多零零散散，但藏民却还是不少，仿佛这是他们每天的必须完成的步骤一样。

往常和这些藏民都是互不干扰，他们虔诚祭拜自己的神灵，游客观赏艺术品，但这次当我驻足在正殿最大的佛像面前时，旁边添着酥油灯的大叔突然开始找我搭话。“小姑娘，你知道这座佛像都是纯金的吗？大家丰年只留下口粮，卖掉多余的粮食给活佛塑金身。”他说着磕磕绊绊的普通话，似乎是不太熟练语速很慢，但无论是从他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能感觉得他溢于言表的自豪和欣喜。我本来还想继续追问，如此珍贵的佛像就安置在如此一个简陋缺乏安保条件的寺庙，会不会有失窃的风险？但我马上意识到我的问题实在多次一举，宁愿牺牲自己的口粮也要塑金身的乡民，几乎家家户户都信奉佛教的地方，在我眼里是财富的金佛像，在他们眼中是每日朝拜的神灵，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走出寺庙在门口的平地上俯瞰整座城市，雨后的烟雾朦胧还没有散去，拉萨神秘又静谧，这一刻我或许懂得了他们这一路的坚持这一生的坚守，那是植根于生命和血脉中的无法磨灭的一部分。这个时候去探寻信仰的力量已经不再重要，雪山之巅的白莲、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藏羚羊、天葬台盘旋的秃鹫、古老又神秘的西藏，孕育在这里的民族和人民，一切都是信仰的最好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