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夕阳里的沙枣
来源:长理培训发布时间:2020-07-26 09:45:33
沙枣花开了,又落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沙枣花香。
站在沙枣树下的母亲,拢着袖筒久久巴望,单薄的身影是夕阳里一道风景。
门前的沙枣树是记忆中的乐园。清晨,鸟声“唧--唧”,将一缕缕阳光揉进惺忪的眼睛。爬上沙枣树枝的小蚂蚁找到回家的路了吗?蓦然记起,一骨碌翻身下炕,光着屁股直奔沙枣树。屁股上留下母亲轻轻的巴掌声,“傻孩子,月亮升起的时候,小蚂蚁就回家了,因为她怕妈妈担心呀!”
烈日当头,燥热在大地上翻滚。母亲将小饭桌搬到沙枣树下。一阵阵微风吹来,轻抚着额头、脸颊和光着的膀子,母亲不停地给我们夹着饭菜,“好孩子,快快吃,等长大了,也像这沙枣树一样,给我们避风、纳凉。”
老奶奶斜靠着沙枣树干打盹,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她的梦如这水一样的月色,轻荡着朦胧的少女的羞涩。邻家的小妮子双手支着下巴,好奇地爬在面前。
秋虫声声,月亮渐高,庄稼的味道在空气里飘香。邻家的婶婶换一换踏实的坐姿,高声谋划着未来的日子;母亲暗藏着丰收的喜悦,一声声应和着,不时张开双臂,夸张地舒缓着身体。
大人们没有回屋的迹象,孩子们闹得更欢了,攀爬在沙枣树上大声嬉戏。
月光下的沙枣树是一幅殷实的画面。
汽笛的催促撕裂乡村的天空。扭头间,一幅画永远定格在了身后……
腌酸菜
离开家乡,就再也没吃过那清脆爽口的腌酸菜了,仔细算来,已有快二十年的光景。
妻子不以为然,说那有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从同事处讨来泡制的秘方:辣子,白醋,青盐,冰糖……,每份多少克、多少两,什么先放,什么在后,什么要碎末而细,什么要粒且均匀,密密匝匝一大页。她对着方子精心备料、谨慎泡制,信心之十足,热情之高涨,令人十分感动。
几天后,一盘白净惹眼的泡酸菜被端了上来。
只一眼,就让人馋涎欲滴、欲罢不能。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口,脆!白菜的夹生里略带些生涩,丝丝缕缕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家乡在祁连山区。环抱的群山阻隔了外面的世界,日子就格外的清贫而寂静。山顶的皑皑白雪鼓动着丝丝寒意在四季里游走,冬天就来得格外早,几乎让人忽略了春天的存在。雪花来得很诡异,也很霸道,除了盛夏艳阳高照的几天,一年中的大多时候,都是她肆意来去的舞台。
特殊的气候,只能播种些特殊的作物。主要以青稞、油菜、豌豆和洋芋为主。尤其青稞,在冰天雪地里,仍然高昂着饱满肥硕的头颅,产量会出奇的高。但,磨出的面粉特别黑,尤其用它做出的面食,黑得发亮,至今想起来,喉咙里都有种涩涩发梗的感觉。能够生长的蔬菜更是少得可怜。在荒郊野外挖些苦苦菜、车前草,洗净了下饭,好歹有些绿色的气息。
一种叫黄芽菜的蔬菜,便成了山里人饭桌上永远的佳肴。
黄芽菜也叫白菜。草长莺飞的季节,几瓣嫩黄的芽儿顺着泥土往外努,像极了婴儿的小手。母亲蹲在菜园里,一手拿瓢,一手侍弄嫩芽,满脸都是得意的笑晕。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过不了几天,小白菜长得一扎多高,出脱的叶片肥壮、茎叶分明,撑起了满院的景色。母亲小心地将拥挤的小白菜一颗一颗拣出来,反复地清洗,仔细地烹制,然后下锅做饭,单调而粗陋的饭锅里立刻飘出一阵季节的清香。孩子们也因为味道的忽然改变而兴奋异常,胃口大开,“哧—溜、哧—溜”声不绝于耳。有时候,母亲又将拣出的小白菜放入开水中生煮,差不多半熟时,拧干,摊开,只拌上盐和醋,又是一盘色味俱全的小凉菜。
晚秋时节,小白菜长足了,如一棵蓬蓬勃勃的小树。
母亲说可以腌菜了。于是,选一个清闲、晴朗的天气,请来邻家的大婶、奶奶们烧火担水、切菜腌制。我们小孩也不闲着,跑前跟后地抱菜、递家什,热闹得像是过节。
母亲是腌菜的好手。只见她高挽袖口,两手冻得青紫。她将切碎的白菜一捧一捧放入缸里。放到一定数量时,再用双手压瓷实。菜缸很大,母亲就显得格外瘦小,每次用力,母亲要将脚尖踮得老高,弯曲着身体,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钻进了缸里,远远望去,显得非常滑稽。母亲每次用力,喘气声都因为缸的放大而清晰可闻,“吭吭吭”的。按压几次,母亲就要直起身来缓气,她双颊憋得青紫,用手指捋着额前汗湿的发丝,显得极为憋闷。
腌制酸菜的秘诀之一便是要压实,压实了才不会酵烂,始终有一种清脆爽口的新鲜感。母亲放心不了别人,怕用力不匀,影响了保鲜的效果,所有的腌制程序都是她自己亲手完成的。有时候,腌完多天了,她还皱着眉头呻唤着肩膀酸困得厉害。
除去黄芽菜生长的季节。一年中的大多时候,我们都吃着母亲腌制的酸菜。有时候,母亲在酸菜里炝一丁点儿油花,立刻变成了炒酸菜,香味大增;有时候,她用酸菜搭配青稞面搅团,也是别有一番味道……母亲总是想着法子让单调的酸菜变出不同的样式来调剂物质匮乏的日子,让生活过得顺畅些,再顺畅些。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花样时,她还会赋予酸菜另一番意义来鼓励孩子们吃得多些。她在某个孩子考试成绩不错的一次饭间,会大赞他如何如何的机灵优秀,被赞者一脸骄傲时,话锋又突然一转,竟是他近来酸菜和饭食吃得爽口的缘故。孩子们恍然大悟,吃得争先恐后,“吸溜”声也大得出奇。父母亲互换眼色,在一旁偷偷地乐。
夕阳的余晖里,全家人围坐在院子中央,就着一盘小菜,几碗淡饭,有说有笑的,笑声在院子里久久荡漾。
有时候,觉得生活的安然和纯粹并非全是一杯豪酒、一桌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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