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长寿山

早上快10点光景，我们早饭后没事溜湾，刚刚从秦皇岛新火车站走出来，小项的电话来了：“在哪儿啊，我今天起晚了，刚刚才醒来，昨天晚上回去说着说着过去的事兴奋了，后来才睡着，结果到现在了。我们一会儿过去，你们等着我一起去第一关照像去啊。”他的口音里本来就有了东北味儿，后边又加上了些秦皇岛的“唱”一样上扬的声腔，亲切又好听。我们回到房间没几分钟，他的电话上来，说就到了，让我们下楼。下去一看没到，我正往前边找边走呢，一辆车停在前边，小项和夫人都在车上。我心里说，妈呀，这阵势又不小。
　　
　　车在小项的操纵下平静行驶，车里唠呵不断。加上小韩，又有她一拨怀念的人物事情加入；她和同伴是同批到单位的战友，又有一些新内容调和进来。于是，宽阔的车子空间里顿时充满了曾经、故人、青春时期的故事人物和情状。不觉得时间走动，已进入山海关景区。“走，我们爬长城第一关去！”小项把拿着的印有市办公厅签名盖章的单子递进售票口换回“天下第一关免费兑换票”之后，招呼我们走进门口。
　　
　　还是熟悉的坡道，还是修缮之后的长城砖墙。正值冬季，游客寥寥无几。不像10年前我将父母携妻儿来时的7月初，游人如织。上得楼顶，阳光虽好，冷风习习，铺面多关张，开着的也没人问津。站在这里，几个人瞭望关里关外，便说起吴三桂、袁崇焕来，说起林彪的四野解放山海关来，说起今天山海关城里的改建与长城内外的比较，说起住在关城里的人与正在开发的城外高楼来。小项指点阳光照耀着的地方就是辽宁绥中，看上去挺美的地方。于是照像，瓮城的水、东罗城的树、天下第一关的匾、内城里的新老建筑、远处的辽远大地，都成为相机里的图片。自然，我们也一一在风景里印上笑脸，故作高深或沧桑，把参差的内心世界悄悄地隐藏在统一的背景里。走下楼台，小项专门带我们去看了一下当年林彪元帅率领四野作战曾经居住过的“四野临时指挥部”。如果没有介绍，没人相信60多年前在那个小院里，曾经发出过道道命令，把国民党军的无数阵地化为灰烬，曾经有一个未来的元帅住在这里。这里也是“山海关保卫战纪念厅”。看过，方知道解放战争时期山海关先后2次被解放过。
　　
　　中午是山海关的名吃站“四条包子”店。两盘包子，他们两口子尽让我们吃了，一不小心，就又吃多了。唉，人要能管住这两片子嘴，不知道对身体、对生活、对工作、对各方面有多好啊！
　　
　　车子离开山海关的时候，我想起曾经多次去过的嘉峪关。它们分居长城两头，都叫自己为“长城第一关”。人们习惯地认为这里是长城的头，而位居西边的是长城的尾，但我觉得这并不科学。它们应当都是长城的起始点，一个是东头，一个是西头。另外，从古建筑保存的状况看，虽然这里是砖石构筑西边是砖土结构，但显然，西边要比东边好的多。一是嘉峪关近代以来没有遭受过什么战火，没人以它为目标攻击或守卫，而山海关却因为所处扼守出入关口的地位，一再遭到战火；二是气候情况，西北干燥，而山海关靠海入海，风云雨雪的侵蚀自然要多的多。
　　
　　无论如何，山海关“两京锁钥无双地”的位置是铁定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离开山海关，我们往哪儿越呢？！我在行走的车上默默地想。
　　
　　长寿山
　　
　　一出山海关，便是绵延无边的山脉。我也弄不清这里的东西南北，进入河北有些转向，一直没能好好转过来，这在过去是很少见的。是不是随着年岁的步伐，辨认方位的能力在下降？在石家庄就有90度的错觉，这里好像还在延伸着这种感觉。只好用理智硬把眼前的感觉掰过来。
　　
　　在盘旋蜿蜒的山路，车子在起伏中不断跃升，视野不断开阔。小项好好开他的车，小韩则跟我们进一步热聊。这个人的身体，那个人的归宿；这个人的家庭，那个人的子女；当时某某和某某的事情，现在他们的状态等等。因为有过共同的过去，所以有一起打捞岁月流金片断的更多话语。说起青年时候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月，回到了那个大家单纯得透明般的时光。恋爱，婚姻，小项是先行者，也是机敏者，小韩说当时家里不同意，并没有门户之见，而是认为小项是东北银（人），而东北人大老爷儿们思想严重，爸爸怕让女儿受伤。她开玩笑，说当时就看上小项是“潜力股”了。我说你这投资收益可是太大了。小项便在车速慢些的时候说，当时真是什么也不懂，谈恋爱啥也不懂。人家说我跟某某好，结果连手都没拉一下；跟小韩谈对象，摸过一次乳房，怕怀孕了，让去洗洗，她便去洗了。我说，你还是聪明，早早把人家高干子女拿下了。小韩说，当时别人都说我怎么找个小裁缝，我就觉得人好。小项说，我当时的理想就是一辈子做个裁缝，没什么不好。
　　
　　说着话路就不长了。车子终于盘上了标有“长寿山”字样的山峰，在往辽宁方向的绥中拍了些照片之后，继续往山里进发，在山中接近一个小山村的山巅停车场，小韩守在车里，我们三个下车，往前面山峰上走去。
　　
　　目标山峰下边是松林，是灌木，是人踩出来的小径。一条新开出来的车道往山林延伸，密林深处有机器的声音。在小项的带领下，我们深一步浅一脚地往里边走、穿越。一辆卡车迎过来，轰轰地载着重物。路边有些大石头被搬起来，有些只留下深深地印迹。哦，我们明白了，这道是用来到深山里拉石头的，怪不得外边的世界里那么多奇石怪木，那都是从山里弄出去的；怪不得那么值钱，这东西弄出去就不容易，而且是永远无法复制再生的物质啊！
　　
　　林草灌木随着海拔的升高而疏朗，山石则节节突兀，有水流从山石而下结成的冰路，让我不得不把镜头对准每一个从没见过的景色。在一处方圆数十米的花岗岩馒头般的石面上，我们眺望而留下许多纪念。我让同伴躺成个大字，他还真倒地躺下，让我给他留下影像。
　　
　　再往上，眼界而宽，山石愈美。到达山峰处，眼前又是更高更好看的山岭。于是议论起老话“一山望着一山高”的经典来。山峰顶头，是数块巨石垒出的峰顶。我说这石头是谁举到这么高的地方的呢，说完就知道，没有谁能举起它们来，而是自然造物主的鬼斧神功。攀上高高的巨石顶上，立刻把远远近近的山峦海景收入眼底。这时，我想到曹操当年在秦皇岛海边“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观沧海》来。不亏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他1805年前写的诗句，其文学意义、壮阔胸怀，仍是至今无人超越的作品。在他曾经可能到过的地方，远远敬谒他的思想，崇敬他的节操，这是极幸运的事。
　　
　　拍照之后，我们顺原路回到车上。车走原路，小项又带我们去山下的水上长城九门口。这是辽宁与河北以长城分界的地方。从辽宁这边整洁的路上，一座水上城关漂亮地屹立在我们面前，长城墙体则从峡谷两边分头延续到山头。经过关口，就是河北段崎岖破烂的道路和一座看上去陈旧的村庄。村庄尽头，有一个“将军松”，高高的垒着一个石台子已经破落了一半，与远处的山岭长城遥相映衬。台下，有个碾场，碾场上正有一位60左右老乡扬打下的谷子，一架驴车一头驴子就在旁边。小项问卖不卖小米，老乡说还得碾出来才能吃，现在是带着壳的小米，没碾好也没法给你卖啊。我问一斤碾好的米能有多少钱，他说得4块钱。回头看经过的长城关口，变阴的天气下山头上的垛口烽火台连绵到远处，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小村庄在长城脚下显得安谧而逍闲。
　　
　　“就这吧，我们回去。过去父亲在的时候，老让我带他到这里来，他从乡下出来，不到乡下难受。到这里，跟老乡说说话，看看田野山村，就舒服了。回去也能安稳一阵。”小项把车调头，我们又原路返回。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4点多，秦皇岛的天已经快到暮霭沉沉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