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税收论文：日本国债暴跌的“狼”来了吗?

 最近，欧债危机不断加深,美中法俄等主要国家在今年又将迎来领导人交替。亚洲地区则随着金正日的去世,朝鲜半岛局势也变得复杂多变。在复杂的国际环境下,亚洲还能保持发展势头吗?日本应怎样应对呢?《朝日新闻》就此采访了东京大学研究生院教授伊藤元重。
　　
　　
　　问:以台湾大选为开端,亚洲"政治之年"已经拉开了序幕。您怎样解读今年亚洲经济的走势呢?
　　
　　伊藤:我认为，可以用"维持现状"来概括亚洲今年的整体形势。若非如此,地区稳定和经济繁荣会受到很大的负面影响。马英九的顺利连任也证明了他的"不和中国（大陆）搞对抗,在'一个中国'的共识下维持稳定"的主张得到了台湾社会的认同。
　　
　　如果朝鲜的政治体制陷入混乱,大批难民就会出现,军事冲突也有可能发生，韩国经济供给网会因此瘫痪,这对亚洲经济的影响将远超泰国洪水。
　　
　　从经济上考虑的话,朝鲜半岛的统一远比东西德的统一要困难。朝鲜和东德在贫困程度和社会开放度上有天壤之别。如果朝鲜半岛统一,韩国经济就将异常艰难。对韩朝双方来说,维持现状都是次优选择。
　　
　　问:中国和韩国在新年伊始就宣布将展开FTA（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是不是朝鲜半岛的形势促使东亚经济结构生变了呢?
　　
　　伊藤:韩国已经和欧盟与美国缔结了FTA,韩国民众中出现了对FTA的厌烦情绪,这点让我感到很意外。另一方面,中国则很在意《环太平洋经济合作协定》(TPP)的动向。美国在中国想定的"东盟（ASEAN）+3(日中韩)"的框架下逐渐推进各国经济合作的余地已经丧尽,遂不断加强在亚洲的影响力。
　　
　　问:2008年的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您认为世界经济的重心从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的趋势会持续下去吗?
　　
　　伊藤:我认为经济学家所谓的"大稳定时代"已经结束了。"大稳定时代"是指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2005、2006年的这20多年。日本由于泡沫经济破灭而与此无缘,但在这20年中，美国和欧洲的物价比较稳定,经济全球化也在不断推进。世界经济稳定了20年,这一现象在过去的200年历史中也很少见。
　　
　　我们已经习惯的"大稳定时代"是非常罕见的。这一时代已经终结,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物价剧烈波动、充满货币危机和财政危机的混乱时代。
　　
　　目前，美国已经无力通过政府救济来重整经济了,即便增加市场流动资金,也不可能像施加魔法一般让经济迅速复兴。欧洲的房产泡沫破裂后,内需一直无法扩大,并且也像日本一样一步步地进入了老龄化社会。到底哪里有消费需求呢?答案就是新兴国家。
　　
　　其中，最大的市场还是中国吧。有几点对中国很重要:能否从出口导向型转为内需导向型经济结构,能否在保持社会稳定的前提下完善社会保障,能否提高内陆地区贫困人口的生活水平等。
　　
　　问:日本应怎样与经济不断发展的其他亚洲地区相处呢?
　　
　　伊藤:关键是引力。在经济学中有"引力模型"一说。星球相距越近相互的引力就越大,与此相似的是国家之间距离越近,贸易额也越大。还有一点是两个国家的规模,规模越大贸易额就越多。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引力效应"没有在日本身上体现。20年前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是日本的1/8,韩国为十几分之一,泰国印尼等则是1/20以下。
　　
　　但随着周边各国近年经济迅速增长,引力法则也逐渐作用于日本的贸易结构。说不定日本的出口会迅速增加,但进口则增加更快,最终造成贸易赤字。日本的产业结构也会与现在不同,会进入到一个崭新的阶段。迄今为止，日本主要的出口产业--汽车和家电等将不断搬到亚洲各地。
　　
　　这是否意味着日本没有东西向世界出口了呢?答案是NO。各种特殊零件和特殊材料的出口将会迅速增长。如果智能手机在世界畅销的话,日本制造的陶瓷电容的需求量就会增长;波音787畅销的话,日本的碳纤维出口就会增加。
　　
　　还有一种产业在今后也有可能增加出口,那就是一般消费品。看看中国游客在银座的药妆店买什么,他们在购买大正汉方肠胃药等。现在已经是中国人选择购买日本中药的时代了。
　　
　　日本经济要合理利用亚洲其他国家的经济高速发展,就需要让自己搭上域内经济自由化的班车。目前为止的FTA多由两国间缔结,但多国间地域性自由贸易已成为趋势。打个比方,或许日本象棋比国际象棋高级,但当大家都在玩国际象棋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玩。
　　
　　问:去年日本在时隔31年后又一次出现贸易赤字。那么作为衡量与他国间的贸易收支、服务收支和对外收支的"经常收支"在将来也会变为赤字吗?
　　
　　伊藤:进出口总额对GDP的比率叫做贸易依存度。德国的贸易依存度为70%,而日本为30%左右。因此,很难说日本是否是一个以贸易出口为本的国家。
　　
　　长远来看,随着老龄化日益严重,家庭储蓄率会下降,日本的贸易差额成为赤字是肯定的。关键是企业的动向。如果持续通货紧缩的话,企业将会把钱藏在手里;如果企业积极投资的话,在短期内经常收支就可能变成赤字。
　　
　　问:日本国债大部分在国内被消化。如果经常收支变为赤字,就意味着政府要从国外借钱。这样一来日本国内就无力购买大量的日本国债,这是否会造成日本国债暴跌?
　　
　　伊藤:野田佳彦说要提高消费税,但这在国会发生激烈的争论。如果提高消费税不顺利的话,国债的价格还能维持吗?
　　
　　问:对此您怎么看?
　　
　　伊藤:日本政府每年发行的国债多到荒唐的程度,借债多过税收的异常状态已经持续了3年。虽说如此,由于日本持续通货紧缩,个人也好企业也好储蓄都非常多。金融机关也没有别的花钱方法,于是大量购买了国债。
　　
　　那么，这样的财政紧缩会再持续5年吗?首先,地震后的复兴建设创造出了大量的内需。但在电力不足的情况下,企业的生产能力不会持续增长。日本经济由于内需不足而陷入通货紧缩。只要日本的供需关系能趋于平衡,那么即便经济不能完全复苏,也可以摆脱通货紧缩。如此一来,现在用于大量购买国债的过剩储蓄就将减少。
　　
　　欧债危机也随时可能殃及日本。日本的银行、生命保险公司和邮政银行都觉得"如果大家共渡难关就不可怕",因此都大量持有国债。其实这样的状态是最可怕的。喊了10年"狼来了",结果狼没来,各界要求经济学家们反省。但我觉得,其实现在"狼"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问:有人认为日本即便欠债再多也与希腊不同,原因之一是日本的经常收支为黑字。如果它变成赤字的话国债会怎么样呢?
　　
　　伊藤:那样的话事态就严重了。但在局势恶化成那样之前,国债就会暴跌吧。
　　
　　问:国债暴跌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
　　
　　伊藤:可能导致国债暴跌的情况多种多样,举几个例子吧。
　　
　　首先,大搞M&A（即企业并购）或加大海外投资的时候,资金就不会流向国债。其次,市场普遍对日本财政持悲观态度。第三,灾后复兴创造的内需或电力不足等因素导致日本走出通货紧缩的窘境。但我认为目前带来最大风险的还是国民对日本政治的不信任。
　　
　　问:比如说在增加消费税的法案没有通过的时候?
　　
　　伊藤:如果不安情绪在市场中蔓延的话,10年长期国债就会被抛售，而换成3年短期国债，以便于随时脱手。
　　
　　问:今后亚洲经济将迎来怎样的局面呢?
　　
　　伊藤:我想亚洲各经济体会对加强经济合作和推动一体化进行探索。亚洲在寻求新的秩序。为此日本应该发挥领导作用。
　　
　　但遗憾的是，如果美国和中国发生冲突的话,日本将什么都做不了。日本需要一边观察大趋势,一边切实维持自身利益。举例来说,假设美国在TPP问题上为难日本,日本就应一边扬言推进日中韩FTA协定,一边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