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故事

村口，有棵大樟树。一到夏天，大樟树绿荫如盖，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坐在下面的石凳上闲聊、乘凉。

奶奶也十分钟情于大樟树，她说，她刚嫁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远离父母，无亲无故，一有什么心事，总喜欢坐在大樟树下，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看对面的山、看看路上的人。久而久之，便与大樟树结下了一段不寻常的缘分。

我经常听村子里的老人说，奶奶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皮肤白净，身材高挑，两条又长又粗的马尾辫总是垂在胸前。而我的爷爷则又矮又黑。多年后，我还会玩笑似的问奶奶，当初为什么会嫁给爷爷。从奶奶的口中得知，奶奶是家中的长女，下面有五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家境十分贫寒。她的父母亲看中爷爷家有三间敞亮的瓦片房和房前的一大片地基，也没问过她的意愿，就做了这个决定。

而奶奶，也是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一心跟着爷爷把日子过好。她特别勤劳，也很能干，不仅能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要跟着爷爷下地干活。百来斤的稻子她挑得动，几丈高的橘子树她爬得上，采得了海苔，拾得了牛粪，丝毫不输男人。

可是，老天偏偏跟她开了个玩笑。结婚两年后，爷爷慢慢沾染上了赌博。自从迷上赌博后，爷爷总是偷偷拿走家里的钱。奶奶好话说尽，可爷爷就像着了魔似的，什么都听不进。后来，只要奶奶一劝，他就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时间长了，家里的一点积蓄也见了底，更惨的是，房前的那片地基也被输光了。

每次我放假回家，听着奶奶一遍遍述说着往事。其实，这些事情，奶奶已经不知跟我说了多少遍……

或许，奶奶真的老了。

上个月，爸爸给奶奶买了瓶钙片，让我送去给奶奶。可我再去探望奶奶时，奶奶又对我说：“孙女儿，医生说奶奶缺钙，你让你爸给我买瓶钙片！”咦，不是刚给奶奶送来一瓶吗？我打开抽屉，看到钙片果然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当我将钙片交给奶奶时，奶奶疑惑不解地说：“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奶奶已经有轻微的老年痴呆了。前两天，姑姑跟爸爸说，奶奶还因为忘记吃降压药晕倒了。

村口那棵樟树还是葱绿依旧，可奶奶不再美丽了；村口那棵樟树仍旧充满生机，可奶奶不再有活力了；村口那棵樟树依然无比挺拔，可奶奶已经不再年轻了。樟树不变，人却变了。

我想着想着，仿佛又看见奶奶还是静静地坐在那棵大樟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