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以来,巴黎塞纳河左岸一家狭小而拥挤的书店,一直是落拓作家们的庇护所。他们可以在这里吃饭、寄宿,唯一的条件是每天必须读上一本书。这家书店为乔伊斯出版了《尤利西斯》,也让海明威在日后留恋。没错,它就是那家比诗更浪漫的莎士比亚书店 (ShakespeareandCompany)。
假如看过电影《日落之前》(BeforeSunset),那么大抵会知道这家书店的模样。电影一开场,阔别9年的男女主角杰西和塞琳就是在这里重逢。成为作家的杰西来法国宣传新书,自然没有比莎士比亚更适合的英文书店了。
在这里,四壁都是支到天花板的书架,满架子的书挤得看不出一点缝隙,仿佛墙壁就是由书砌成。一楼摆的都是新书,二楼则堆满了二手书。完全不用担心只看不买会遭人嫌弃,因为书店甚至还专门辟出了一块阅览区域。在书本的陪伴下,人们可以尽情地消磨时光。
今年已经95岁的店主乔治-惠特曼(GeorgeWhitman)就住在书店楼上。早年他都是在书堆中间随便搭个床铺,后来才买下了3楼的公寓。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水槽,一个浴缸,一张桌子,一个古老的炉灶,以及窗台上一个冒着热气的炖锅。窗外,巴黎圣母院安静地伫立在金色的阳光下。
老乔治是美国人,1951年退伍的时候就决定在巴黎开一家书店。他的第一家书店开在一条驳船上,结果书都受了潮。后来,他用继承来的500美元遗产买下了一个小杂货店,后来慢慢扩大成了现在的莎士比亚书店。刚开始那10年,书店名叫"西北风"(LeMistral)。他喜欢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突然造访,在这里看书、借书。
海明威心中流动的盛宴
把时光倒退回1919年,莎士比亚书店的首任老板其实是一个名叫赛尔维亚-比奇(SylviaBeach)的美国姑娘。她把书店开在奥德翁街上,很快就成了英语作家在巴黎聚集的精神家园。她的同性伴侣阿德里安娜-莫里耶(AdrienneMonnier)在街对面开了一家法文书店。她们俩经常为一些落拓作家跑前跑后,给他们找地方住,找书看,安排贷款,把他们的作品寄给小杂志社。其中最为人们所称道的是,1922年当其他出版商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她们横插一脚,毅然为乔伊斯出版了《尤利西斯》。
海明威1921年到巴黎后,曾经是这里的常客。在回忆录《流动的盛宴》里,他对这段时光无限留恋。那时物质生活并不重要,只要有时间阅读和写作,能吃到便宜的牡蛎和粗面包,便是快乐的。无怪他对朋友这样说:"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1944年,海明威参加了解放巴黎的战役。他开着坦克来到因被纳粹占领而被迫关闭的莎士比亚书店,"解放"了比奇。在他功成名就、获得诺贝尔奖后曾形容:"没有人对我有像她(比奇)那么好过。"
然而战后,上了年纪的比奇感到已无力重新经营莎士比亚。乔治-惠特曼的"西北风"则传承了它的精神。1962年,比奇参加了"西北风"举办的劳伦斯-达雷尔(LawrenceDurrell)作品读书会,同意将书店改名为莎士比亚。
老乔治曾把"垮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和格雷戈里-柯索领进了书店。亨利-米勒吃过他炖的菜,但由于身形太胖没法躺在书店的"作家室"里。阿娜伊丝-宁倒是在那张床前留下了遗嘱。
每天一本书的约定
书店从中午开到半夜,人们可以在店里寄宿--书架之间都藏着小床。不过每天要在店里工作两小时。最重要的是每天要读一本书。随便什么书都可以,但一定要一天读完。除非是《战争与和平》这样的"砖头",也许可以宽限到两天时间。
老乔治自己依旧每天读一本书,要是发觉某本书写得很糟糕,他就会因浪费了时间而大发脾气。人们都可以随时在莎士比亚书店里破口大骂,这是书店的一个精神。
任何时候,书店里都有6个甚至更多年轻人在看书,交谈,思考,煮意大利面,整理、收银、盘点,那股子热情劲儿没法在其他任何一家连锁书店看到。他们在这里呆上两周或者两个月,店里人太多的时候他们就睡在外面的长椅上。
老乔治算了一下,在他这里投过宿、搭过伙的足有上千人。现在仍有许多人给他写信,回来看望他。这些年来,书店的气质和热情未曾改变过,只是他变得太老了。2006年,92岁的乔治把书店交给了25岁的女儿打理。女儿也叫赛尔维亚,是为了纪念书店的创始人。
每周一晚上,书店都会为已经有作品出版的作家免费举办读书会。那些仍在期盼成功的作家们--被老乔治称为"年轻的希望"--则可以在这里交流写作体会。许多读者都不是作家,但几乎没有作家不是这里的读者。莎士比亚书店给予人们最大的礼物在于,让作家和读者一样生生不息。作家不应该变成二流明星,读者也不应该简单被称为消费者。就像西尔维亚所说的:"我们不仅以卖书为生。书是我们的生活。"
点击加载更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