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语面临英语、汉语的挑战

 

　　昔日荣光

 

　　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有句名言："我宁可失去一个印度，也不愿失去一位莎士比亚。"在丘吉尔心中，印度殖民地虽然为英国带来滚滚财源，但是相较起英国思想文化的财富却是不足为道。

 

　　相信法国人对这句话也深有同感，法国人一向为法语的素雅、丰富和精准为傲，更何况还有雨果、伏尔泰等文学大师和思想家作为法语的承载者和传播者。在11、12世纪，法语是英国贵族的语言和行政语言，从17世纪末开始，法语就取代拉丁语成为国际上的外交语言。当时欧洲上流社会都以会说法语为荣。在俄国，年满18岁的贵族不会讲法语就不能结婚。直到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巴黎还是当仁不让的"世界文学之都"，海明威、菲茨杰拉德、格特鲁德。斯坦因、詹姆斯。乔伊斯等人都曾以此作为文学家园。即使是在现代政治中，法语也拥有尊贵的地位，它是联合国、欧盟、国际奥委会、国际足联等国际组织必用的官方语言之一。时至今日，这样辉煌的历史依旧是法国人引以为荣的。

 

　　但二战过后，随着美国成为超级大国，英语统领世界的步伐加快，尤其是全球化的浪潮席卷一切时，法语日渐式微。目前，全球有9000万人以法语为母语，还有1.9亿非法语人口学习它。但是，这个数字与英语相比却相形见绌，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口数是3.75亿，而非英语国家的学习者不计其数。再看法语的世界版图，虽然覆盖面积依然广阔，但是影响力度却日渐变淡，其中消退得最快的是越南。法国驻华大使馆专门负责语言与教育合作的官员安明兰博士（Mylène Hardy）告诉记者："越来越多的越南年轻人选择学习英语，以这种趋势下去，过上一百年，法语有可能从这个国家消失。"

 

　　法语的全球版图在变化，它在政治舞台上的势力范围也在改变。早在2001年，《人民日报》社驻布鲁塞尔的记者姚立就感慨法语在欧盟地位的下降，当他重返布鲁塞尔时，发现欧盟委员会每日午间的吹风会、记者招待会大多改用英语，而不是传统的法语，害得一以法语为语言工具的记者只好通过同声传译来听会。委员会的文件也只有英文版，法语版要么后到，要么干脆没有。法新社更是规定驻欧盟的记者都要精通英语。

 

　　保护是一把双刃剑

 

　　当历史的车轮辗去往日的荣光时，民族心理总是滞后一步。法语地位的落差让很多法国人心理上难以接受，不由自主地采取了保护自己语言的行为。

 

　　20世纪90年代以前，法国人抵制英语的情绪举世皆知，以至于游历法国的外国人总结出这样一条经验：如果你在法国大街上用英语问路，对方不会理你。十几年过去，这种情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现在，巴黎地铁里的英语学习广告随处可见。用英语问路也不会受到冷落，甚至会有年轻人为了学习英语与路人热情地聊上了天。安明兰说："这归功于欧盟的扩张，更多国家的人在欧洲流动，法国人明白抵制别国语言是没有用的。"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放弃生硬的抵制不等于法国人苦涩地接受英语的统治地位。2008年，法国电视三台选择电音流行歌手塞巴斯蒂安。泰利耶参加"2008欧洲电视网歌曲大赛"，这一选择引起法国政界和舆论界的强烈反响。原因是泰利耶自己创作的参赛歌曲《神圣》歌词几乎全是英文。后来，迫于压力，泰利耶在比赛前将《神圣》中的部分歌词改成了法语，最终得到了评论家的好评，也平息了法国网民的怒火。而如今越来越多的法国流行歌手和音乐人开始用英语写歌唱歌，并且吸引了更多的听众和支持者。例如AaRON这样的热门乐队，其制胜法宝之一就是用英语演唱的歌曲。其他新生代的法国歌手，如新才女埃米莉。西蒙和卡米耶等也开始钟情于英语创作。

 

　　"我们从不说'拯救'和'保护'，这样的词会让人联想到死亡，我们也不觉得法语需要保护，只是在国际关系中，我们非常希望除了英文，还能继续用法文。在这些情况下，我们是在保护法语。"安明兰的话或许正好解释了几年前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的"冲动"之举。众所周知，希拉克是保卫法语的坚强卫士。虽然希拉克年轻时在哈佛大学念过书，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在他访美与美国前总统布什共进午餐时，自始至终坚持用法语交谈。

 

　　漫长的复兴路

 

　　民族情绪过后，回归理性，法国如何既接受外来语言又保护自己语言和文化的纯正性？其实，早在1945年，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戴高乐为维护法国在世界的地位，提出了文化外交策略。自此，法国外交部每年有数十亿法郎的预算，拨款给海外的法语学校和文化科技合作计划。目前，法国在全世界170多个国家设立了法语中心和为数众多的法语培训班。

 

　　安明兰表示，"其实不是越来越少的人说法语，而是越来越多的人有了更多的语言选择，所以法语所占的比重降低了。这也是语言多元化的表现。"有了更多的语言选择，这或许是对全球语言环境最质朴也最恰当的描述。其实，除了英语，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学习汉语已成为一种全球新热潮。而据中国国家汉办最新数据，全世界学习汉语的人数已经超过了4000万。

 

　　相较于法语的浪漫和精准，英语和汉语的开放性吸引了更多的学习者，并且，汉语学习人群和英语学习人群出现了巨大的重叠性：托福考试全球市场总监Will Jarred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2008年中国大陆地区的托福考量已经超过了13万，这使得中国成为全球托福考生人群最多的一个国家，而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美国，汉语已经成为继西班牙语之后的第二大外语。

 

　　世界是平的，相较起英语润物细无声式的渗透和蓬勃的汉语热，法语大费周章、运动式的推广活动或许看上去有那么点费力。但是，正如17世纪影响极大的法语并未使英语消失一样，今天英语的影响无论多么巨大，同样也不可能取代法语和其他的语言。在这条也许没有尽头的复兴之路上，法国人对本国语言和文化的深情和锲而不舍却让人感佩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