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写作指导：从《风景》看巴特“零度写作”的矛盾

 方方的中篇小说《风景》堪称新写实小说的奠基之作。小说以平静的写实手法勾勒出一幅底层百姓穷困生活的"风景"。作为新写实小说的代表,它"纯粹客观地对生活本态进行还原",展现"原生态"生活。在小说中,作者主体被消解到了极点,这与巴特强调的"零度写作"在形式上不谋而合,或者说《风景》显然在某种意义上受到"零度写作"的影响。零度写作理论强调情感零度的"中性写作""白色写作",但又提倡自由的语言形式和语言结构表现,这个矛盾在小说《风景》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通过对其解读,可以揭示这种矛盾产生的必然性,以及最终走向。 
　　一、极尽所能的情感零度描写 
　　巴特在《零度写作》中称,"零度写作根本上是一种直陈式写作,是没有语式的写作,类似于新闻式的写作。其中既无祈愿,也无命令形式,作者只作报道,不作任何道德善恶的评判,即文中不具有写作主体的感伤的形式。作为一种中性写作、白色写作,具有主体不在的特征,表现为在作品中不再有作者的影子,不再有作者个人的任何隐私。作者不再是一种语言的社会性或神话性传达的傀儡,不再承担社会和历史责任,也不再受规定的价值意义和意识观念的约束。也就是说,在作品中要求作者的情感为零度。而小说《风景》在一开始创作中就意图消除外在因素对写作的干预,消除在写作中介入主体的价值评判,做到作者情感零度。 
　　在《风景》里,整个小说的叙述者是一个出生十天便夭折的亡灵。作者选择这样奇怪的"叙事人",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作家自我情绪的随意介入,让一位"局中人"来转述他们家庭的种种生活事态,从而达到叙述的客观化和事实的真实还原,有意削减想象的作用和艺术冲动,人物的自我意识被压制到最低限度。叙述者"小八子"只存在于《风景》的文本时间和空间中,荒诞的他以《风景》的所有话语符号来体现自身的存在和价值。他不能走进作者的现实世界之中,他甚至和作者的性别相反,只能在《风景》中听从作者的安排。这些都是作者的巧妙安排。者为了消除全知全能的可能,叙述者只活了半个月就不幸夭折,它是不会懂得那么多的,是没有自己独特意识的,它所作一切只是巴特式的写作,客观的描述,不介入任何价值观评价。但是,我们是不是从《风景》中就看不到作者的生活背景和生活状态呢?当然不是,因为作者为了小说的艺术性、可读性和文学性,自由运用了丰富多彩的语言,这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作者的生活背景甚至态度。 
　　二、自由丰富的语言运用和表现形式 
　　通过客观冷峻的亡灵的叙述,《风景》的语言运用又极为丰富。在小说中,语言对小说的描写来说是作家的美学观的体现,是作家文学水平的表现。英国现代小说家劳伦斯认为,"艺术语言是惟一的真实。"《风景》的作者运用语言变化,以荒诞的形式表达语言真实,使得小说语言多滋多味。正如巴特在"写作和言语"一章中所强调的,小说人物的语言实际上已经压缩了包括"职业、阶级、成就、传统和生物学特点等"在内的"人物的全部历史情境"。当作家在描述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已经在不自觉中表达了对这个人物以及这个人物背后的社会背景的认识。无论作者如何做到情感零度,在语言上还会出卖他的历史文化和社会背景。因此,读者可以通过小说的语言来透视作者隐藏的情感。巴特在零度写作中把立足点转移到"风格"上,在他看来,如果"语言结构是某一时代一切作家共同遵从的一套规定和习惯的话",风格则是"作家的个人的事物,个人的光彩所在,也是制约个人的地方。"由此可见,情感间接地通过个人风格表露于文学作品之中。从《风景》这个文本里,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无论写作主体怎样不露痕迹地消解个人情感,实际上无法真正做到"零度写作"。因为作者隐藏自己的出现,运用一个亡灵,而这个亡灵的意识不可能是八个月大的小孩的意识。作者自己生活环境的语言运用又是作品的主基调,无论用何种方式消解作者的情感,都很难做到情感零度,即便这种尽量客观的语言陈述为解读文学提出了新的思想。最终,《风景》从反面证明了巴特观点的矛盾性。 
　　三、零度写作的矛盾及最终走向 
　　如果情感零度,而用语言来表达的文字最后又出卖创作主体,那么归根到底不能零度写作,它最后的走向,其实就是巴特在《写作的零度》中否定了写作"零度"。这种否定式是在比作者个人行为更大的范围来看才适用的,也就是说,"某一作者在写作的时候可能确实是以零度介入为前提,但他的写作会在整个写作系统中被整合,实际上是非零度化了。" 
　　拿《风景》来说,就是在题材选择、表现手法和叙述角度方面,以平实而中性、不尚奢华的文风把主体极力消解,而丰富变化的语言又体现了作家关照普通人平常生活状态的真淳情怀。用细节描述性语言,类似于中国传统的"春秋笔法",例如"父亲做了一口小小的棺材把小婴儿埋在了窗下。那就是我。我极其感谢父亲给我的这块血肉,并让我永远和家人呆在一起。我宁静地看着我的哥哥姐姐们生活和成长。在困厄中挣扎和在彼此间殴斗。"这已经带着魔幻荒诞的色彩,可又分明是讲着人世间极其真实的故事,在叙述之中不动声色地让人看透了小说人物的事态情感,巴特零度写作理论的提出,针对的是文学史上写作理念对主体的束缚,是对作家的一种全新意义上的自由解放,也是对零度写作局限性的一种认识,它永远是难以消解的矛盾,无论从语言方面去解释还是从风格方面去证明,巴特在阐述了他的零度写作观点以后又不断陷入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