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大学教育真的世界第一？

 

　　美国人对这个国家的教育体系往往有一种分裂的认识。传统观点一直认为，我们的K-12（从幼儿园到12年级）教育相对平庸，甚或更糟，但我们的学院和大学都是世界级的。政策专家们正在就入学券和共同核心（Common Core）州立标准等K-12学校改革思路展开激辩，但他们对高等教育基本上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许多家庭担心子女可能考不上大学，或者无力支付日益昂贵的大学学费。不过，他们一点都不怀疑美国大学的卓越品质。

 

　　然而，最近一项针对成人读写能力和算术技能的跨国研究表明，这种观点是错的。美国的初、中等教育和大学其实比人们所认为的要更相近，而且不是在好的方面相近。数据显示，美国教育的深层问题，并没有在学生迈入常春藤覆盖的围墙那一刻，奇迹般地消失。

 

　　世人对美国K-12的负面评价一直深受国际比较的影响。比如，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定期组织开展一项名为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的考试，评估对象是遍及69个国家的15岁学生。虽然评估结果因测评学科和年级水平差异而略有不同，但美国学生从未交出一份看上去非常不错的成绩单。其它国际测试的结果亦是如此。在PISA数学考试中，一番比拼下来，美国往往在发达国家中位列末席，排在最后的还包括匈牙利和立陶宛学生。

 

　　相比之下，人们普遍认为美国的高等教育在全世界占据主导地位，而这种地位在很大程度上依托于顶尖大学的全球排名。伦敦《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最新发布的榜单显示，在全球排名前25位的大学中，有18所是美国大学。同样，根据上海交通大学（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发布的年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在全球排名前25位的大学中，有19所是美国大学。

 

　　但这种思考方式是有问题的。奥巴马总统曾经声称，“我们拥有最好的大学。”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就平均而言，我们的大学是最好的”——尽管许多人这样理解。他的意思是说，“最好的大学基本上都在美国。”这里的区别至关重要。

　PISA评估项目的抽样范围是全体学生。当奥巴马说，“在八年级数学考试中，我们已经跌至第九位，”他指的是八年级学生的平均分数。他并没有说全世界13岁的数学天才中有多少是美国学生。

 

　　此外，国际大学排名和教育水平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相反，这类排名主要用于评估研究型大学，用的指标是获得诺贝尔奖的教师人数、发布的论文数量等等。即使一所大学停止招收本科生，那也不会对它的评分造成任何影响。

 

　　我们对K-12学校和大学持有不同看法，是因为我们一直在观察两个不同的衡量标准：前者的标准是全体学生的学习成绩，后者是少数院校的研究成果。

 

　　无论是让这两套系统相互比较，还是让它们和其他国家的教育体系进行比较，一个公允的方式是对高等教育实施一种类似于PISA的评估项目。直到2013年底，OECD才正式推出了一项这样的研究。

 

　　这项研究被称为“国际成人能力评估项目”（Program for the International Assessment of Adult Competencies，简称Piaac）。2011年和2012年，OECD成员国（包括大多数欧洲国家，以及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和韩国）、塞浦路斯和俄罗斯的16.6万名16岁至65岁成年人接受了这项测试。

 

　　如同PISA一样，Piaac测试人们的读写和数学技能。由于考生是成年人，他们被要求在现实世界背景下使用这些技能。比如，他们或许被要求阅读一篇新闻报道和一封电子邮件（分别描述了一种改善非洲饮用水质量的创新方法），并确认每个文档中对两项发明的指摘相同的句子。这项测试中也衡量了“在技术丰富的环境下解决问题的能力”，这反映了现代工作的性质。

 

　　一如K-12教育的成绩单，美国在Piaac评估中的表现也垫底，这次和我们为伍的是意大利和西班牙。PISA测试成绩传统上完胜美国15岁学生的国家，比如日本和芬兰，也展现出了远高于美国成年人的水平和技能。

 

　　当然，15岁的孩子都必须上学，而上大学则是自愿的。但尽管Piaac的数据按照不同教育程度的人群分别核算，美国也依然落后于其他大多数国家。

　　在有学士学位的美国成年人中，算术成绩处于最高两级的人只有18%，而这一比例的国际平均水平是24%。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学士学位持有者未能达到三级水平（Piaac评估项目共有五个级别），这意味着他们不能从事与数学有关，“需要几个步骤，可能需要选择解决问题的策略”的任务。拥有副学士和研究生学位的美国人，也落后于其他国家的同等学历者。

 

　　美国人的读写和技术测试成绩略好一些，不过也只能称得上平庸。比如，美国成年人的读写成绩处于倒数第八名。刚毕业的大学生看上去比往届毕业生好不到哪里去。在16岁到29岁，拥有学士或更高学位的人群中，美国的算术成绩位居24个国家的第16位。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就平均而言，美国的大学是世界上最好的。

 

　　相反，Piaac评估结果表明，美国学生与其他国家学生在知识和技能方面的巨大差异，并没有因为接受高等教育而改善。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种差距被放大了。2000年，美国15岁学生的得分略高于国际平均水平。12年后，这些美国学生的得分反而低于国际平均水平，虚长了12岁。尽管美国大学毕业生的学识远高于非毕业生，有大学文凭的人由此享有“工资溢价”，但相较其他国家受过大学教育的同龄人，他们看上去非常平庸，甚或更糟。

 

　　像许多经济学家一样，不少有识之士认为美国的长期繁荣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力资本储量。这一现实应该会让他们忧心不已。随着越来越多的就业机会暴露在全球劳动力市场的严酷竞争之下，美国工人相对较高的工资将一点一点缩水。那种认为只有K-12学校存在严重问题的观点，会变得越来越危险。